难忘从前的上海松江废品回收站

2018/1/18 16:58:54      点击:

   说起上海松江过去的废品回收站,70后及以前的人都可能记忆犹新。我老家新闸路乌镇路桥西面的永寿里弄堂隔壁就有一家废品回收站。那时的废品回收站也是居民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,特别是到了快过年的时候,家家户户大扫除,把清理出来的旧报纸、旧衣服、废铜烂铁、坏的灯管灯泡、碎玻璃以及其他的破破烂烂东西一齐送到废品回收站。那个时候,废品回收站还排起了长队。

    这是一家二开间门面的废品回收站。屋檐下,“新闸路废品回收站”几个楷体大字十分醒目。店堂内,一字型横放着一个6、7米长,1米左右高的木制柜台,上面放着2台磅秤,柜台右边靠墙处是付款处。柜台里面便是堆放废品的地方。左边有许多铁架,分门别类地标识着“黄铜”、“紫铜”、“铝”、“熟铁”、“生铁”、“废纸”等字样,右边一角便是堆放旧书、旧报纸以及大宗废品的地方。在废品回收站门前的上街沿边的消防栓旁还挂着2个草包,其中一个是放肉骨头(当时8分钱一斤),另一个是放碎玻璃的(当时2分钱一斤)。这个废品回收站门前“三包”搞得很好,几十年来从来没有与沿街居民发生过什么矛盾。

    这家废品回收站的负责人是一个40开外姓杜的中年男子,操着一口浓重的宁波口音,员工们叫他阿杜,邻居们叫他老宁波。这个老宁波工作很积极,每天总是早到晚归,遇到加班加点,他往往废寝忘食。好几次看到他的老婆给他来送晚饭。他家好像就住在新昌路青岛路附近。他的老婆也是一个宁波人,穿得朴朴素素,整整齐齐,长得非常漂亮。老宁波的老婆来到废品回收站时,往往看到废品回收站门口,高高的悬挂着一盏500瓦的钨丝灯泡,他老公正在忙里忙外地组织员工打包,忙得不可开交。这时候,尽管天色以黑,但她还是手提着装有饭菜的小篮子,在一边默默地看着。等稍有空隙的时候再上前招呼她男人。

    废品回收站平时不忙的,加班加点一个月也就一、两次。有时候,收到大批量的边角铁皮,或印刷厂的批量废品,就组织员工连夜加班,把这些铁皮、废纸打包装车运走,从来不占用人行道过夜的。

    我在读小学时,每逢废品回收站加夜班,就会去那里扎热闹。废品回收站有个老客户,就是在北京西路成都路那里的一家凹凸彩印厂。这家厂经常会把纸品的边角和印刷废品集中运来回收站。那些花花绿绿的烫金商标,有的是酒瓶标贴,有的是罐头标贴,设计漂亮,印刷精美,可能是操着失误,有的套色没有对到位,有的则是厚厚一叠活生生给切歪了,都成了废品。每当他们加班加点打包时,我们许多小朋友就会想方设法去检一点那些漂亮的小商标,第二天可以到学校里跟同学们分享。

    我们家就在废品回收站东面,隔着2间门面。我们家和废品回收站员工关系很好。三年困难时期,因为大家都吃不饱,所以经常会从另外的途径想方设法搞些吃的,聊以果腹。废品回收站员也经常会到乌镇路桥附近的苏州河边找那些从常州、昆山来的船民,在那里买一些南瓜、玉米来充饥。而废品回收站是没有炉子的,于是他们就找到我家,与我妈妈商量,借用我家的炉子烧煮。我妈为人非常好客的,邻居相处应该帮忙的。就这样一来二去也就熟了。到了夏天,有时候他们买了西瓜,也会到我家来借把刀,等把刀还回来时还会很客气地送上一块西瓜来。废品回收站的两个老阿姨对我特别好。当时他们那个系统工会工作抓得很好,职工业余活动丰富多彩,每年都会搞文艺汇演。所以她们经常会叫我们到黄浦区文化宫看她们的彩排和正式演出。我记得印象最深的是看她们演出的昆剧《苏州两公差》。

    我上小学时,同学之间流行收集糖果包装纸,上海人叫糖纸头。大家把各自收集的糖纸头拿出来展示、交换。什么大白兔奶糖、花生牛轧糖、太妃糖等等五花八门、琳琅满目。而我的糖纸头是最多最好的。因为,我可以到废品回收站里面,在一大堆的旧书中,一本一本的翻找夹在其中的糖纸头。难怪啊,谁让我跟他们熟呢。

    话说回来,那时候的废品回收站还是有职业道德的。他们不是什么都收的。不像现在的个体回收站,连偷盗来的电缆电线,甚至马路窨井盖都会收的。那时候,有人来出售一点带铜的废品,都要问长问短,甚至要出示户口本进行登记。如果被发现那些好像不是家里应该有的,而是疑似从厂里或是其他地方偷来的东西,如数量较多的电线、成色较新的,明显被人为毁损的铜、铝零件时,废品回收站马上会打电话到派出所去。一会儿功夫,100米外的派出所就会来民警将人带走。这样的情况,我看到过好几次。

    最让人纠集的是文化大革命时期。1966年夏天开始破四旧。有段时间废品回收站门前天天排长队。人们将家里整理出来的自认为是四旧的解放前的书报杂志、结婚照片、麻将纸牌、书画立轴以及明清时期的窗棂、屏风,林林总总、五花八门的东西全送废品回收站来了。后来,不知什么原因,书画立轴、麻将牌不收了。于是,人们就顺手把这些东西丢进了隔壁弄堂的垃圾桶里。当时可以说99%的人对那些书画立轴是不感兴趣的,我每天都看到有人往垃圾桶里扔,有些调皮的孩子将书画的纸撕去,取里面的轴棍追来追去玩耍。那些被丢弃的书画立轴,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尽是些书法和山水、花卉的国画。文化大革命对历史文化的摧残从废品回收站里便可窥见一斑。

    有时候我在想这个问题:如果当时有谁斗胆收藏些被丢弃的书画立轴,说不定现在大发了。可问题是当时谁有这般智慧呢?

    过去的废品回收站记载着上海市民的生活和城市的变迁的历史。

    难忘,过去的上海松江废品回收站。